夜中行小谈
青少年阿兹海默症患者的复健之旅
纯粹的小段子
全明星赛后，蓝雨提出要作东请客，都是相识几年打底的熟人，也没人跟他们客气。除了走得太急，当天的车票回去的几个人，剩下的一帮子勾肩搭背溜溜达达进了酒店附近的KTV唱歌。开了个大包厢，黄少天力排众议，直接续到明早，还让人把包间送的酒也抬了上来。有几个人深觉上当，无奈指出：“黄少，差不多行了，微草霸图的明天还得赶飞机。”
黄少天当场掏出手机：“B市的你怕什么？来不及就改，我都给你看好了，十一点的来不及？没事，下午三点够吧？够你你在市里堵四个小时车的，下了飞机六点正好晚饭，是不是这个顺序？还有Q市的，我跟你说老张……”
还没来得及吱声的张新杰莫名其妙就被拉过去聆听教诲，旁观的王杰希当场改签。
几首流行歌热场，唐昊张佳乐给送的啤酒开了盖，混着汽水果汁自调潘趣酒，摆在桌子上留作自取。黄少天这时候已经蹦上台子和李轩深情对唱，韩文清双手抱肩犹如定海神针一般坐在沙发中央，旁边是无所适从神情迷茫地捏着只香槟杯的周泽楷。喻文州缩在角落里，右边是点唱机，左边是江波涛，两人皆是人手一瓶矿泉水，可有可无地聊了几句。
江波涛笑说：“喻队不去唱两句？你嗓子好，不唱可惜了。”
喻文州也笑，摇摇头：“别了，我五音不全。幸好有少天在，我们这边也用不到别人一展歌喉。”每次集体活动有人叫每个队出一个人合唱五十年慢摇金曲时，蓝雨这边总是黄少天一马当先，举手起立上台一气呵成。他不会唱也要上去当慢摇的那个。
包厢顶上的彩灯突然开了，五颜六色边闪边转。人堆里嚷嚷着把大灯关了。声起手落，房间里一下子暗下来。黄少天此时终于得空从他的宝座上跳下来，但还没舍得把麦克风交付出去。他一手支起手机，低头看着，一边从几个人身边遛过去。
已经代替他坐上小舞台的高脚凳的杨聪叫：“哎哟黄少，你怎么把麦克风一起顺走了！”
黄少天没空搭理他，回身摆了摆手，挤到沙发边上拿自己的外套。他头都不抬，顺手把麦克风塞给旁边坐着的人，还在专心致志地摆弄手机：“唱啊，唱啊，你怎么干坐着不唱？”披上外套就推门出去了。喻文州目光转回来，定眼一看，韩文清缓缓举起了卡在自己臂弯里的麦克风。
张佳乐很高兴：“老韩要唱歌！你要唱什么？喻队江副，给他安排上啊！”这是喝得有些上头了。
众人还没反应过来，但喻文州是向来听从调遣的人，扭过身去，插了一首《十年》。
叶修就是踏着这首《十年》的中间伴奏进来的。
他一进门，就把整间屋子上下打量了一番，犹如慢动作一般眨了眨眼，问跟在他后面的黄少天：“没走错吧？怎么这么安静。”
黄少天正脱外套，闻言一愣：“是啊，怎么这么安静？不会吧，不会我一走直接冷场了吧？我人气什么时候这么高了，没了我就不行？”
杨聪在高脚凳上眼巴巴地看着他，然而房间太暗，黄少天啥都没察觉：“十年？谁唱的十年？来来来老叶随便找个地方坐，我知道你歌声跟本剑圣差太多自惭形秽不愿意唱，但是来了k总是要唱的。我也不逼你或是怎么样，反正我已经给你点完了，你不唱也得唱，唱了还要唱……”边说边要归还宝座。
“叶神。”
“叶神也在G市？跟苏妹子一起来的？”
几个后辈还很客气地跟叶修打招呼。叶修虚叼着根烟，笑着点点头，低头摸索了阵，随便找了个边角地方坐下来，眼神很快就飘忽起来。
“叶修！”张佳乐一看他进来就很精神，颇有点喝多前回光返照的意思，“来的真是时候。十年这可是照着你俩写的啊，还是老韩点的，你不跟他合唱一首可说不过去！快快快，再拿只麦筒过来。”
“哎！”黄少天不乐意了，“怎么想的，我这刚回来的还没摸到麦呢。谁都别跟我抢啊。老韩，声音很雄厚啊，来我跟你走一个。”
玩桌游的那一拨立马叫好，有人嘲笑说：“黄少这是缺斤少两了哈，你跟老韩还没十年呢。”有人转火叶修：“咱们叶神要醋咯。”黄少天一概不理，和韩文清二人气势上唱出了“我好想再活五百年”的感觉。
江波涛静静地旁观着，看了喻文州一眼：“黄少这是喝完才来的？多少啊？”
傍晚是黄少天领着叶修进来的，凌晨也是他拐着叶修出去的。
叶修扶着他，低头瞅了一眼，道：“喝多了哈。”
“走。”黄少天给予非常肯定的指示，“……回你酒店。”虽然低着头，扭来扭去也走不太直，不过思维说话还是十分清晰的。
叶修跟喻文州说了一声，喻文州也过来查看了一下黄少天的情况：“没事，让他下午之前回来就行。”抬手给他们招了辆车，留在原地看送各队上车各回各家。
“你一个人没问题？”叶修问。本来黄少天是该跟他一起留下来看情况的，还好这次没那么多喝上头的，一眼扫过去精神抖擞站着的占大多数，自家战队的人互相拉扯叫辆车也能回去。喻文州跟他笑着摆摆手，叶修就带着黄少天钻进车里。
他很有先见之明，知道此人睡完觉起来必要头疼，在前台要了解酒药，回到房间就给黄少天喂上，又怕他卡着嗓子，掰碎了。黄少天嘟哝了两句什么东西这么苦，很乖地动动喉咙咽下去，接着头一撇，歪在一旁。叶修观察了会儿，又试了试他脸上温度，给他把领子往下扯了扯，自己脱衣服进浴室了。
洗澡出来，黄少天已经坐起来了。桌子上摆着果盘，他自己剥砂糖橘吃。叶修擦头发蹭着他走过，正对着他坐在床上。
“老叶。”黄少天剥好了一个橘子，分他一半，“我也去洗澡。”
“你一个人能行？”叶修说，“别呛着了。有事叫我。”
黄少天很大度地拍了拍他。叶修把橘子再度分成两半，小小的饱满的果肉鼓鼓囊囊地挤在皮里。他让橘子瓣立在舌头上滚动了两下，一卷，吞下去。他带了个包过来的，装着吃饭的家伙。慢悠悠地吃完两瓣小橘子片儿，叶修拿出平板和本子，爬到床头，占了一个角落。
水声断断续续，拖延了很久，叶修一直担心里面的人手脚不协调地摔跤，记东西的时候也在挺注意地听。他写了一阵子，门“啪”一下开了，黄少天大大咧咧拿浴巾卷着下半身走出来，来到床边，身子一斜，半滚半爬地趴到他旁边。腿还支在外面，有气无力地蹬了两下，把拖鞋蹭掉了。
叶修把被子从他身子底下拽出来，盖他头上，就接着字迹断掉的地方续上他龙飞凤舞的笔划，没多管他。他料想淋了水后人差不多也该精神一些了。
黄少天安静了好一会儿。空调开着，悠然吹着热风，搔在他露在外面的脚上。他才觉得痒得不行，脚丫子不安地动动，往回收。腿缩进被窝里来，脑袋也就钻出去了。
“你们兴欣怎么样啊？季后赛能成吗？”
叶修听了笑了下，分给他一个眼神：“才打了几场你就着急问这个？”
“怎么了！”黄少天咂嘴，这不是你的风格啊，按你平常应该说……‘哥带的队伍，怎么可能进不了季后赛’之类的。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太多，进了季后赛道理也是一样的，等着看我怎么教训你手下那帮小朋友吧。”
叶修叹了口气。
黄少天立刻瞪眼：“叹气？你叹气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是我当时不好，给你们那几届花骨朵造成太大心理阴影。”叶修说，眼神有些悠远，只是闪动着戏谑的光，“没给你们做到一个好的榜样，让你们到现在还惦记着欺负回去。”
“赛场上有什么欺负不欺负的。而且我也没被你怎么样好吧。本剑圣……”黄少天想了想，“现如今跟你平起平坐，而且即将从你手中夺下一个冠军！”
“那是哥退役了。”叶修说，“跟退役的人平起平坐是什么意思。”
“退役了……退役了能怎么样，输了就是输了，你可不要到时候不认账……我想起来了，说到这个不认账，你是惯犯啊，惯犯！”
“我又欠你什么了？”叶修莫名其妙。
“世邀赛的时候你说好了夺冠了那就是人人有功，人人有赏的对吧？赏呢？我给了你半年时间准备，也没见你送到蓝雨来。其他队也没有吧？”
“不会吧？”叶修迷茫看他，“你那时候没收到冠军戒指？”
黄少天也惊讶：“不会吧？你说的赏就是那个戒指？那不是举办方发的吗？跟你有什么关系？”
“我也没说过是我要给你们发奖励啊。”叶修说。他说完感觉身边的床弹了弹，盖在腿上的被子一下子被抽走了。扭头一看，黄少天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，背对着他悬在床边，就差一步就要以脸着地的危险姿势。
“你今晚没被子盖了，到地上睡吧。”黄少天冷酷道。
“我开的房间我到地上睡？信不信我把你踹下床。”叶修已经开始行动了，然而黄少天更快，也不知道他卷得跟条蚕宝宝一样是怎样如此迅速地完成转身，滚动，扑倒的作战计划的，总之，叶修只觉腿上一重，黄少天已经钳制住他努力的挣扎，整个人直挺挺地横在他身上。
“认输。”叶修干脆躺平，“给我点被子盖盖吧。”虽然有空调，但是他洗完澡只穿了套T恤大裤衩子的经典搭配，确实有些许冷。
黄少天从内部把自己的蚕宝宝外壳舒展开，扭动了两下，施舍给他一点被角。叶修扯来盖在自己腿上。黄少天暖融融地贴在他旁边，但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冷酷，背对着他。
叶修说：“那你想干嘛吧。”
黄少天就等着他这句话：“我想去找你玩！咱们找个地方旅游吧？我知道你现在H市B市两头跑，但是这两个地方又没有什么好去的，该去的都去过了。这次世邀赛啊我就发现有时候去国外也挺不错的，而且最关键一点，没有粉丝追着你跑啊。虽然语言不方便了点，但这都是小问题，说不明白可以上手，手也划不明白就掏手机啊，现在科技这么发达……”
“好好好，行行行。”叶修顺着他兴头连声称好。黄少天少见他这么顺从，嘴上也只磕巴了一下，以此为跳板跟叶修唠叨起他小时候跟表哥还是堂弟去美国的经历。叶修跟他认识这么多年，早就不止一次听他说起这个事，但黄少天每次都能说得不重样的唠叨，每次都能找到新的角度切入为他解读。
叶修边听，心思又翩翩飞回这次新秀赛上看到的新锐。他没注意黄少天什么时候转了回来，回过神来，搭在床上的左手已经被他拉住，黄少天低头在他腕上蹭了一下，说：“晚安，老叶。”就挪回自己那半边去了。
叶修有些茫然地收回手。腕上还有些痒，黄少天说话时气流就拂过手腕外侧那块凸出的尺骨，蹭过来的时候热热的，很软。他感觉黄少天用的是嘴唇。
